真的非常巧,刚刚在现代音乐小组发表了一个关于新人声主义的帖子,这边就《忐忑》了。从那个帖子说起吧。那个帖子也是源于一个热门分享,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MyMjY0MDk2.html)这里有人把一个自然的笑声记成了乐谱,这说明,我们平时说话也是有调的,跟唱歌其实差不多。关于这点如果需要更确实的体会的话可以去听听美国简约派作曲家Steve Reich的Different Trains(http://www.tudou.com/playlist/id/11140763/),那里有乐器模仿人说话的腔调,诸如”from Los Angeles to New York” 这样的语调可以从乐器很好的模仿演奏出来。
我们再对声乐作品中这类模糊现象做一个简要的回顾。最早且最著名的段落无疑是莫扎特的歌剧《魔笛》的“夜后咏叹调”。在这首soprano colorata的典范之作人声被用作模仿夜莺的乐器,唱词已经被抛弃。前几年火起来的Vitas的海豚音实际上也是人声乐器化的表现。colorata的用法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初,声乐技法一直没有太大的革命。直到Alban Berg在歌剧《Wozzeck》中使用了Sprechgesang,这是语言和音乐的首次剥离(老早的recitativo姑且不算吧),流行音乐中相对应的便是rap。这种语言本身变成了音乐的尝试再一次重提了艺术哲学中的重要课题——语言和音乐的优先权。我们暂时只介绍与之相关历史和现象,放弃对这一问题理论上的深入探讨。随着时代推进,大胆的人出现了,这就是意大利先锋派的领军人物Luciano Berio (1925-2003)和György Sándor Ligeti (1923-2006)。这两人虽然出生很早,但是他们的前半生正值音乐发展最为疯狂的几十年,他们做过的尝试及其尺度并不比现在最年轻的作曲家少,尽管电脑设备和频谱分析的技术还很落后。对于声乐作品的探索集中在他们几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上。其一是Berio的Sequenza III(1965/66),其二便是Ligeti的Aventures(1962/63)。下面分别具体介绍一下。
Berio的Sequenza III(模进三号)是作曲家1965—1966年间为他的歌唱家夫人凯茜(次女高音)量身定做的,也是《模进》系列中唯一的一首专门为人声表演而作的作品。
试听地址: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DR_FlF8D2W8/
它继续和发展了在此前作品中就已用过的人声技术:放弃准确的乐音音高、不用传统的主题和动机、把语言解体为没有语义的音节和字母、减少语音和乐音之间的区别、无视人声和乐器之间的差异等调动一切可能的手段,创造变幻离奇的音响效果。他认为,人声具有超越词语的意义.从最初的噪音到最精美的歌曲,人声总是意昧着、暗示着某些自身之外的东西,并由此给人们带来一些联想范围。作品采用马尔库斯·库特尔(Markus Kutter)提供的“素材”——一个似是而非、语义模糊、结构开放且有多种组合可能性的句子:
give me | a few words | for a woman |
to sing | a truth | allowing us |
to build a house | without worrying | before night comes |
当然,贝里奥在这里没有完整地使用库特尔的词,而是将它们拆卸解开来,从中发掘那些他认为具有作曲意义的“因素”,重新组合成一些新的统一体加以运用。例如将构成单词的音标“分解”成“元音因素”和“辅音因素”(以前者为主),并且把它们当成作曲的“材料”(见谱例)。作品中使用的元音主要有:【a】、【u】、【i】、【o】、【e】以及【p】 (当然除此之外有一些辅音如:【b】、【t】和【l】等)。
他处理词的另一种方法是用一个单音节代表~个单词,如:gi代表give;wo代表woman;co代表come;tho代表without; tru代表truth等。显然,经过他处理以后的“词”,除了具有音乐(或作曲)上的意义以外,不再具有文字上的意义。
除了库特尔的词以外,贝里奥在运用声音表演和不同表情等方面也动了很多脑筋。作品用了大量的声音表演(贝里奥称之为新唱法)作为作品的构成因素,如:咯咯声、说话声、嘁喳声、叫喊声、咳嗽声、喘气声、笑声(仅笑声就有不同表情的,如欢快的,绝望的,歇斯底里的,紧张的)和一些形体表演(如弹手指、用手捂住嘴巴等)。作曲家本人称这是企图将各种声音表演(gesto vocale)的方方面面都融入到音乐的过程之中。另外,在这部长度仅7分多钟、乐谱只有3页的作品里,贝里奥采用了 44种不同的表情(还不包括它们的重复)来提示表演者。44种表情在一个统一的层次上自成一体,表现出一系列复杂矛盾的情绪。库特尔的词及其变形、声音的表演加上44种表情,构成了《模进三号》的三种主要材料,它们在作品中此起彼伏、平行发展,就好像是一首三个“声部”(实际上是三种材料)的“创意曲”(invenzlone a tre voei)。
【参考文献:徐昌俊《贝里奥,现代音乐的“模进”大师》,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01年第2期; 刘云燕《贝里奥与他的音乐创作》,沈阳音乐学院学报 2001年第1期】
关于Berio的声乐作品有兴趣的还可去听Sinfonia的第二乐章O King:
Ligeti的Aventures是一个类似戏剧的舞台作品,一篇很有内容的评论在这里:http://d-sites.net/english/ligeti.htm
附上我高中翻译的作参考:http://blog.renren.com/blog/236138612/375778199
试听地址: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S7hn8NowbxQ/
后来还有两部Nouvelles Aventures也属于同类作品:
在这两部作品中,人声彻底变成了一种乐器,而语言退化了,歌词的概念被削弱甚至抛弃。只是这两部作品声乐规模都不大。之后,有些人把人声作为乐器并进行交响化的创作,我推荐的有Brian Ferneyhough的两部作品Missa Brevis for 12 Voices (Kyrie – Gloria – Sanctus – Benedictus – Agnus Dei)和Time and Motion Study III for 16 Voices,还有Ivan Fedele的Animus Anima,per 7 voci soliste,(Incipit-Eros-Vox-Anghelos)。 再之后,还有Georges Aperghis的几部大作。Aperghis值得单独拉出来聊聊。这个人觉光有声音还不过瘾,要加上body。他是body music的提出者,代表作就是Le Corps à corps:
不过最过瘾还是14首Récitations:
这里听到的最“忐忑”的第3首。这套作品中我们再一次看到了语言、人声和纯音乐之间的转化。
漂亮的手稿:
听完以上这些,再听《忐忑》便再也没啥大惊小怪的了。一方面,这是出于艺术创新的需要,另一方面,民间本身就有这样的音乐元素(在另一篇文章中提到),这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典型案例,虽然这作品从技术上来看不算特别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