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很多标题可以概括或描述这次行程,比如
1、重阳登高
2、Collegiate peaks finisher
3、最累的一次hike
4、第一次连续走了12个小时
5、第一次走错路以至于陷入困境
6、第一次拨了911请来了S&R
下面就图文并茂的述这些事情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秋高气爽,这个短语描述Colorado短暂的秋天是很贴切的。虽然山上已经有些积雪,温度也降到零度以下,并时常伴有10~40mph的风,相比较夏天每日午后概率高达80%的雷暴雨,最近这几周其实是走一些长路线但又不太technical的最佳时期,你甚至不用到Trailhead去睡觉。
Mt. Columbia (14,073 ft)/Mt. Harvard (14,420 ft) “Circumflex”路线看参数似乎并不太难,13.9 miles/6273 ft,而两周之前的Belford-Oxford-Missouri则达到了15 miles/7414 ft. 而事实是这次下来的疲劳感比上次要多得多,回头再看Roach的书上,还有一个表示”efferculty”的参数R Points,前者是482,而后者只有382。为了方便比较,著名的Longs Peak的Keyhole路线的参数放进来14.4 miles/5255 ft,RP仅有348,而Pikes Peak的Barr Trail 25.8 miles/7410 ft 也不过419. RP似乎更能表示所需的时间。Belford-Oxford-Missouri花了我9.5小时,Columbia/Harvard 12小时,9.5/12=382/482=0.79,理论和实验符合的太好了!可见长度和高度跟艰苦程度并没有太直接的联系,更多的取决于地形。当年Tour de Abyss的5英里走了7个半小时,这种经历不是没有过。只是出行之前没注意RP,所以低估了这次这个路线。
Circumflex路线起于Colorado trail上的Harvard Lakes TH,沿着southeast ridge上Columbia,traverse到Harvard,然后按Harvard常规路线下来,几乎是沿着山脊走一圈。地图上是5-C1-1。这样的路线是肯定不想在有任何雷电概率下进行的,昨天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晴天,而且风也不大,一般就10~25 mph. 所以天气上来说一个很好的时机。
早上7:40跟Andrew从Colorado trail出发,按计划走上Columbia southeast ridge,快到tree line的时候我们按习惯就分开了,因为我们都认为剩下的路很明显(都在ridge上),而且是白天。但此时Andrew发现没带防滑链,于是他说如果去Harvard的路太滑他可能就从Columbia原路返回了,这样他肯定会在我之前到达车旁。这一来增加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后来跟S&R说的时候也是个麻烦。
因为没有雷电的威胁,所以我也有点懈怠,慢悠悠的爬上Columbia已经是正午了。
在Columbia上是我最后一次看到Andrew,在我走过的ridge上,大约落后了30~40分钟。休息了一下,开始traverse,这便是噩梦的开始。首先,从Columbia下到北边鞍部的那面talus是在是太恶心了,又陡又长,好在还算牢固。鉴于前不久Mt. Princeton附近发生过rockslide,埋了五个人,我在这片talus上花了足足50分钟,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祈祷不要有rockslide。
终于下到了鞍部,以为最大的困难已经过去,结果腿一抖,上了一条不归路。
网上的traverse报告是从Harvard到Columbia方向的,所有的参考图片也都是这个方向上拍的,所以我们逆行的话参考起来就不太直观。我知道这个traverse上有两个高点是要从下面绕过去的,但是从Columbia这个方向看过去就非常容易搞错。因为这条ridge上有三四处高点,我在Columbia下去的第一个鞍部就犹豫了一下,而当时竟也没有仔细看地图,并且觉得从那里绕下去似乎太陡而且下面的平地太低了,于是想当然的沿着山脊走了过去。结果这是我犯下的最严重且最低级的错误!后来Andrew说他在Columbia顶上看到我走上了山脊,心里就在说”fuck, he’s gonna die”.
我后来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在山脊上走了大约20分钟,发现前面山脊的形状不太对劲了。因为我确定面前的高点是不应该爬上去而是应该绕过去的,但是从我所站的地方已经没有普通的路可以下,只有一条覆盖着白雪和碎石的gully。这段山脊本身也是可以硬过的,地图上那条红线C1 V2就是这条比较technical,最难处class 5.7的路线。所以有人走过的痕迹,所以也有cairns,也因为此我没能及早意识到问题。于是现在我有三个选择:回头、硬过、从面前的gully下去绕到正确的路上。回头永远是最保险的选择,只是体力和时间上有可能会消耗较多。硬过虽然路程短、高度变化小,但是时间上很不划算,在有冰雪的情况下危险和难度系数都大大增加,近处路况是这样的
于是我选择了剩下的选项,其实代价也许跟回头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直接一点,因为我知道路就在下面。但如果现在让我重新选择,我觉得回头也许才是最佳方案。艰难而惊悚的补救开始了,这是一条梯度大约70度、下去600 ft的gully,还覆盖着冰雪和碎石,倒是很像Little Bear Peak上臭名昭著的Hour Glass,比Longs Peak上Trough要更加麻烦,是对体力、注意力、平衡和反应的全方位考验。本来碎石就是踩不住的,而现又有积雪在上,所以连下面是否是碎石都无从得知,也就是说双脚迈出的任何一步都是不可信的。而且在60度有雪的坡上,即使是坐姿也不能完全防止下滑(冰斧我是没有啦,有也不会想到带的)。所以定下的原则就是一定要靠着可以手扶的侧壁,同时还要注意侧壁上的石头是否松动。虽然身体很暖和,不戴手套的手感会好一些,但这是背阴面,岩石表面温度都是零下,考虑到带着雪的手套一扶上去就会粘住,所以不戴是不行的。这样几乎以攀岩的姿势下了大约300 ft,到达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地形上。这里存积着上面滚落下来的体积较大的石头,所以稳定性会好一些,而且石头尖儿没有被完全覆盖。坏处在于没有可以手扶的墙了,说到底就是一片很陡的talus。所以依然不能信任双脚,基本以手撑地的方式借助屁股挪下去。越往下石头越大,talus的下端雪少了,但是不断得翻越较大的石头。在这样的地形上无论你走多慢有多小心,打滑和摔倒依然是无法避免的,所以精神必须高度集中,时刻观察周围情况,准备应急方案,简单的说就是失去平衡了就要瞬间找到新的支点建立平衡,哪怕是动态的,即使摔也一定要往正确的方向摔,顺着摔的方向阻止摔的趋势,保证第一不会下滑,第二不会磕脑袋(头盔也是没想到带的啦),第三四肢不会被扭伤或者折断。在这种地方一旦受伤,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这样的过程是极度消耗脑力和体力的,等我下到安全地带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产生疲劳感了。想喝水是发现饮水管冻住了,于是就地吃了点雪。回头望了一眼下来的路,就惊呆了。这正是在report里提到的需要远远绕开的”the rabbit”(高点那几块石头的形状),从Harvard过来很容易识别,而我刚刚从Columbia那边愣是的一路走到了兔子脑袋上。下图正中偏左的那个gully就是我逃出来的路。
这时我站在了正确的trail上前后看了一眼,没有发现Andrew的身影,于是我以为他放弃Harvard了,因为如果他从正确的trail过来的话应该差不多赶上我了。在这里是看不到Harvard山头的,因为面前有那个高高的山脊挡着。然后我发掘了一些数据:当前时间将近15:00;当前体力值30%(如果没走错路,至少还有60%);从地图上看,这里到Harvard正常体力下至少还要1个多小时;上了Harvard之后,回程是将近8 miles;天黑时间是19:30。然后,关键的关键,我没带头灯!!!一阵剧烈的蛋疼。回头看看高高的Columbia,如果要从原路再翻回去,实在是心灰意冷;向前看看压根看不见的Harvard,如果要去追寻它就得冒着摸黑的危险,虽然存在天黑前回到路边的可能性,如果从Harvard下山的路既不难找而且适合跑步的话。一阵迅速的思考,最终决定把体能推到极限,去征服那座看不见的科州第三高峰。
前方的山脊上依然还有若干高点,再加上本身山脊有个转角,所以每次有新的高点映入眼帘的时候都很难想清楚是不是Harvard,直到真正爬上了那个山脊,把全局看清楚时才发现,到Harvard还有相当可观的一段距离。既然决心以下,就拼着命走了。Harvard的顶峰跟我去过的所有山头都不一样,那里是几块巨大的石头横七竖八的叠起来的,而不是一个哪怕有一小块能坐的平地。随着Harvard的接近,本来好走的山脊又变得非常杂乱和rocky,随时又得有上上下下的move,好在路标还比较清楚,不需要花时间找路。又经过疲劳的攀爬,终于在下午4:30摸到了Harvard顶上最高的石头。回望Columbia和traverse ridge
没有太多时间欣赏风景,简单吃了点东西,开始下山。所幸下山路是攀登Harvard的常规路线,非常清楚,所以一路飞速。不久之后发现前方还有四个哥们,于是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很快追上了他们,并且说好可以搭车到我车边(因为这条trail的头到我们停车的地方还有1.6 miles的路),谢天谢地!于是这回程只有6.3 miles了,尽管如此,最后回到treeline以下的那个2 miles我实在走得很痛苦。膝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腿部肌肉确实累了,我第一次有这种完全不想走路的疲劳感。为了在天黑前走出去,还必须保持每小时至少2.5英里的pace,而我同时还担心Andrew在车边等我是不是等疯了,要出去报警了什么的。反正最后1 mile真的就像endless一样,机械地push两条疲惫不堪的腿在煎熬中走完了,到trailhead时间恰好19:30,天黑。12个小时,此生时间最长的hike.
上了那几个哥们儿的车,以为这一天就结束了,可以先让Andrew开车到Buena Vista那家每次必去的店买milk shake和burger,好好吃一顿,然后回家。结果等我到车边一看,没有Andrew的影子。不过我当时倒还没有慌,简短的琢磨一下,心想他可能是搭车去城里报警了,因为我实在是出来的太晚了。于是我在车边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他留的字条或者标记,就也开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没打通。又打给他fiance,说也米有听到他的消息,于是觉得有问题了。又开车在整条山路上搜寻了一遍,没有见到人影,问了其他的人,说也没看见他,看来事情得倒过来,换成我去为他报警了。
我当时有两个猜测:一、他只是比我慢,但是在我走错路的情况下不应该比我慢这么多,除非他也走错路。不过我知道他有头灯,所以天黑对他来说倒不是大问题——这是好的情况;二、他在山上遇到麻烦了,走丢了或者受伤了——这是坏的情况,而且非常的坏,因为天已经黑了,任何救援都得等到第二天天亮。把我能想的想清楚后,拨了人生以来第一次的报警电话。手机上红红的一片,提示是Emergency Call,dispatcher是个妹纸,声音倒挺萌的,还有说有笑的跟我了解情况⋯⋯打了15分钟,把情况了解清楚了,说一个deputy马上打电话给我。过了5分钟,deputy打来了,说了三句话:“一会儿让S&A的人过去”“找到Andrew了告诉我一声”“呵呵”。而我觉得最好还是到Trailhead再去等他,只是在那里没有手机信号,所以不停的开进开出好几次,最后已然记住在这条CR 365上有多少坑多少弯,漂移都不成问题了。最后S&A的ranger过来了,跟我了解了一下详细情况。虽然我说的很详细,但是事情的不确定性依然很大,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从Columbia返回还是去Harvard了。商量完毕,觉得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等到第二天六点如果还没见到人,就把S&A crew送上山去。Ranger还跟我说他最近来这里好几次,最近的一次是三周前,有个人走跟我们一样的路线,现在还没找到⋯⋯看来这是一条普遍被低估而有很多潜在危险的路。我让他们帮我在trailhead等一会儿,因为我还要开出去打点电话。这时已经快晚上11点了,我始终还是抱着希望,因为我知道Andrew是个有经验的人。打完电话,跟其他朋友通报了情况,等我再开回trailhead时,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树立在ranger的车边,那种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的感觉,真的就跟卡住的蛋又滑出来了一样。
然后我就听到了Andrew自己的故事,简述如下:他去了Harvard(显然),但是在Columbia下那片恶心的talus以及后来所有的talus上为确保安全花费了大量时间。也就是说我从那个gully逃出来之后,他还远远的在我后面。他到Harvard顶上时看到的是日落。他虽然带了头灯,但是电量不足,只能用一阵关一阵,所以下山变得更慢。但无论怎样,better to be safe than to be fast.
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其实还都是很基本的,有时一点粗心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一、头灯头灯头灯!哪怕是day hike也一定要带着,并且每次换新电池或者带备用。
二、多花时间看地图,百分百有把握了再走,即使是“明显”的路也不能想当然。我要是当时多看一眼也是绝对不会走错的。
三、我不推荐这条路线,如果你想走,先上Harvard再去Columbia。
四、遇到情况一定keep calm and get your ass outa there SAFELY. Slow and steady is always better than fast and dicey.
五、下次考虑入手对讲机。
最后贴张花絮:Columbia SE ridge上见到的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