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1-02)一个月下来,终于能离开拐杖独立行走了。虽然离功能的完全恢复至少还有一个月,但至少现在我可以做到生活自理。在此感谢一下这个月里帮助过我的所有人。
>>>现在又过了一个月,已经可以简单的hike和打羽毛球了,下周去滑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从结果来看这并不算一起非常严重的事故(仅仅是运气好),但却引发了我不少的思考。
先简单的记录一下经过吧。【额,写完了发现“简单”不了,就放在最后了】
1. 关于“作死行为”
真的没有必要直接过那个ledge,可是我这么选择了,于是直接导致了事故。很多情形下如果有一个人在身边能讨论一下,或许就会有一个更合理的结果。我虽然没有hike alone,但是同伴在前方一百多米,只能作为应急帮助,而没有实时的参考意义。这一点其实我本来想避免的,因为我知道这个路线有点tricky,所以还特地找了一个攀岩很牛逼的哥们作伴。可是当我亲自站在这里发现路线其实不是很复杂的时候,我就放任他走在我前面了。也许在缺氧环境下人脑确实会做一些不合理的判断吧。
2. 关于“凶兆”
虽然不是迷信,但是有些事情回想起来确实有点意思。
之前连续四周每周末都出去爬两天,最终老婆怒了,由于各种原因我就在家度过了两个周末,之后也就是这一次虽说老婆放行了,但是她告诉我她心里不知为何始终有点忐忑。
出发的时候Ben跟我说他室友是emergency contact,如果我们周一晚还没回来他室友就会打911。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安排,每次出门都会做的事情,但这一次我听到他说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啥咯噔了一下。
以前的山友Andrew之前吃饭的时候听说我去爬这个,他看了一下各种conditions说”you probably won’t make it”,但他这么说原因是两之前那里下了雪。
在爬LB的途中有一段较为松散的坡,爬起来有点恼人,我当时还对Ben说“I believe this is gonna be the worst part of today”。
LB的west ridge上我踩到一块挺大的石头,但它是活动的,当时就跟着石头一起翻下去了,边上倒不是陡坡,我就顺势转了个身,躲开了继续下坠的石头,但是磕到了屁股,心想还没traverse呢屁股就开始疼了。
所有这些事情听起来也都很正常,但是凑到一块就有种不祥的气氛。
3. 关于蝴蝶效应
有时想想如果事情的发生有一点点变化结局真的就会差之千里。
本来还约了另外一人跟我们同去,如果他没有临时bail out,也许我就不会走到那里。
如果Andrew今年没有踢球(他平常根本不踢球)折了脚趾,我也许就会跟他去爬别的山。(最近听说这哥们儿骑车又摔断了手臂,真可怜)
当然,换一种方式情况也有可能更糟。
之前有一次我开车时跟人聊天错过了上I-25的入口,于是绕了一圈多花了半个小时,后来上了I-25被堵住了,因为二十分钟之前前方有一辆车失火引发了一场事故,有四辆车被牵连。
从Capitol返回在我经过”K2″半个小时后就有一个人因为石头松动(这里很少发生)掉了下去,坠落了300英尺,摔断了一只胳膊和双腿,如果我在Capitol顶上再留恋了一会儿⋯⋯
4. 关于心理打击
总的来说我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一般也不会干什么夸张的事,所以我很少需要“鼓起勇气”。但是这一次摔了之后,我设想了一下重新回到那条路线上把未完成的路走完,却发现心里有点虚了。首先我要重复Lake Como Rd这条平淡无奇甚至让人有些厌烦的路。原计划就是为了不走第二次,结果到头来似乎注定要走两次,如果我还想爬BP和EP的话。当然这一点不足以构成心理障碍。但是想到那个traverse,却是有点害怕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隐隐之中就怕再出什么意外,所以我现在真的得需要至少老婆的绝对支持才会再去完成那个traverse,否则我就当自己完成LB了,下次就把剩下的BP和EP搞完算了。
真的没想到一次失败让自己如此懊恼,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人生没有什么失败的经历吧。其实这次也不算失败,不就是一次没有完成计划的旅行嘛,留得腿脚在,不怕没山爬。Let mountains wait for you. 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懊恼的真正原因——accident free的记录被打破了。确实,山还在,你可以随时再去登顶,但这却是一个无法修正的结果,像一个心头的烙印,再也抹不去了。想到自己已成为某类idiots之一,实在值得懊恼。其实吧,自己也没真正的去冒险,不像有些人搞一个珠峰或者麦金利,那里摔一下也就认命了,是真的认命了。
几周以前看了一部老电影《K2》,巧合的是主人公也是个做物理的,在K2下山时滑落,摔断了大腿,绝望之时幸运的被救出。他被困时的思想和行为跟我产生了深刻的共鸣,尽管我的处境当时并没有危险,但我依然感受到了那种“没法向家里人交代”的罪责感。那天发给老婆的第一条短信就是“sorry”。
无论多惨痛的失败,因为它而停下脚步是没有意义的,但意外永远是有可能发生的。一个月前NASA在三天内连出两起事故,数亿美元的投资和上千人数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而最近新的火星登陆飞船试验按计划进行,而且成功了。我感到明年自己真的需要一些勇气才能回到trail上,但我一定会的,只是需要重新的客观的评估一些风险和调整一些计划。比如Maroon Bells,还是放弃吧,至少不去做那个traverse,统计上来说,风险回报比略低。虽然数量上我已经刷了2/3,但是科州14ers的精华我却还没太多涉足,剩下的确实都是最美丽的山峰和最有趣的路线,明年再见!
【事情经过】
10月4日的那个周末,我和Ben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开始了Lake Como的旅途。这条线上有三座14ers: LB, BP & EP,考虑到LB下山需要经过危险不可控的“Hourglass”,我们打算从LB经过BP直接traverse到EP,一趟头把三座都刷了。这是一条看起来更吓人的路线,但是石头稳固,且没有真正的技术难关,所以不失为一个很理想的替代路线。之前我关注了两周的天气动向,终于等到了这个完美的周末——温暖,无风,忽略不计的积雪。周日早上我们很顺利的登顶了LB,开始通往BP的traverse。这是科州所有non-technical traverses中最难的一条,但只要注意力集中,不作死就不会死。事实上我们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到达了中间的saddle,已经通过了整条线中大多数cruxes,距离BP只剩下三座towers,其中第一座需要从一侧绕行,难度在C2以下。天气条件依然完美,抱着胜券在握的心态,我在这段最容易的部分失足了⋯⋯准确的说是失手了。遇到一个小ledge,直接过需要几个overhang的moves。因为边上并不是悬崖(本可以绕道下面走),所以也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于是我就尝试直接过了。不料在中间的时候手指一滑,接下来就是一切的转折点。从那一侧接近垂直的石板上向下滑了五米,然后一片坡度较缓的碎石堆上滚了三四圈,最后停在距离原先位置下方七八米处。意识一度很清醒,而且停下之后感觉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打算站起来继续前进,但是很遗憾的发现左脚踝处不能承重了。当时脚踝倒不是特别的疼痛,最痛的倒是手臂上的擦伤。因为我从来没摔断过骨头,所以我不知道骨折是什么滋味,但我当时怀疑是脚踝断了。后来简单的检查发现肢体没有变形,小腿还能抬得动脚掌,脚趾还能活动,所以猜测骨头还是完好的。后来在医院也确认了这一点,一方面庆幸自己骨头比较耐摔,一方面感慨运气好,毕竟在那样的坠落过程中任何更坏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于是很淡定的拨打了911,然后呼唤走在前面的Ben(我当时用正常的声音喊着”I got a problem” 以至于他以为我发现其他人摔了)。Ben来到我身边帮我挪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好在我们在山脊的南侧,一直有温暖的阳光,等了三个小时,直升机送来了两名救援人员。我的右腿并没有大碍,就在他们三人的轮流搀扶下跳到了直升机降落的地方。但是之前的直升机因故已经离开,我们得重新呼叫,天色渐暗,风也慢慢变大,最后我们得知那架直升机已经无法安全着陆在我们的等待区域,于是我们被迫在山上熬了一夜。那是在树线以上,我们四个人只有一个睡袋,因为救援人员并没打算在山上过夜。我理所当然的使用了那个睡袋,而他们则不停的搬石头堆堡垒,一方面可以防风,一方面可以让自己暖和。一夜下来我们几乎都没怎么睡。我因为有睡袋,至少一直是暖和的,我想他们应该更加痛苦。捱到了第二天,早上7点,风势没有减弱的趋势,所以我们不能再指望空援,已经做好了跳出去的准备。左脚的疼痛上升到了小腿,服了两粒ibuprofen。他们继续轮流搀着我,往下跳了一个多英里,在进入树线以前,我们最后一次请求,得到确切消息说空军可以派来增援,于是我们就停下等待了。下午两点半,黑鹰把我们带出了这片山谷。之后回归文明世界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当然也总有惊喜,比如在救护车上输液扎针的时候因为操作不当被无缘无故的放了十几cc的血,以及在晚上回来的路上55mph路段开到62还被pullover…回到Boulder已然变成了残疾人,好在实验室激光带修,所以暂时也没太多事情可以做,可以有几天时间什么都不干好好修养一下。